侯孝贤来了

秋去冬来，本埠迎来侯孝贤回顾展，因为学期已经结束，所以基本上是每场必到。有时一个晚上要连看三部老侯，实在是自己都觉得自己不简单。

有几部早期作品是以前没看过的，先说说这个三部曲：

就是溜溜的她，风儿踢踏踩，在那河畔青草青。

从类型上，这三部片子都是轻喜剧（一望可知，这都是歌名），而且基本沿用一个班底，钟镇涛，凤飞飞（后来换成江玲），陈坤厚监制兼摄影。除了第三部颇为无聊，是纯粹的儿童片以外，前两部其实都很有意思，显露出老侯确实是有才能的导演，虽然要依照常规，但总能翻出新意，说句莫名其妙的话，俗气也俗得颇为不俗。

风柜来的人是侯导真正开始搞艺术，这个一向是我的最爱，特别是前三十分钟，百看不腻。到了高雄以后，虽然还是很精彩，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冬冬的假期是第二步重量之作。在艺术上接近完美。

在风柜和冬冬之间，侯导还曾经拍过一部儿子的大玩偶。这是一部合集影片，由三个约半小时风格各异的短片组成，都是由黄春明小说改编。从模式上，是要承袭前一年（1982）光阴的故事 （陶德辰 楊德昌 柯一正 張毅）的成功经验。候负责第一部，其他两部分由曾壮祥和万仁执导。

候的部分很沮丧，情节略显单薄，也谈不上有什么人物的心理深度。基本的情绪是压抑，是一种接近痛恨社会的绝望，在老侯这里是比较奇怪的。

第二部叫小琪的那顶帽子，从叙事的完整性来讲，这个比较出色。不仅如此，这个故事要讲什么，不是能够很清晰地标定出来（我是一向把这作为一个优点的）。这位当兵回来的年轻人如此着迷于小姑娘，实在是很纳博科夫，不知道当初的台湾社会有没有觉得不健康。

最后的故事叫苹果的滋味。话说某农民进城（连同他的五个孩子），指望有什么好运气降临到自己身上，从而改善生活，没想到天刚蒙蒙亮就被车把腿撞断。奇怪的是，这确实成了一个好运气，因为撞到他的是美国某上校，不光赔了他大把的钱，还把他们家哑巴女儿送去美国念书。整个电影表现的就是这些劳工所住的贫民窟和美国海军医院的强烈差异。

这三个故事的共同点有二：一个是真实，儿子的大玩偶基本上就是意大利新现实主义了，小琪的故事比较个人化，但也有一个时代背景，个人是在时代变迁里挣扎求存。至于最后那个，一系列角色，妻子，外事警察，甚至美国上校，都表现得很到位，不乏风格化，但绝对没有过头。

另一个共性就是对社会的批判意识。在这一点上台湾是中国圈最超前的，香港落后一拍，还要等陈果的三部曲。大陆则现在刚刚开始（感谢贾樟柯的世界，王小帅的二弟，王超的日日夜夜，江城夏日，李阳的盲井）。最奇怪的就是大陆导演都好像喜欢单干，暗地里拧着一把劲（有人觉得自己最红，有人觉得自己资格最老，还有人可能觉得自己最贫民），为什么大家从来不考虑弄个合集？